前言：

　　大概是一些比较矫情+矫揉做作的帕斯卡教授小日常。

　　“呼……原来麦戈拉也会下雪啊。”

　　“麦戈拉在很多地方都与现实世界的日常类似哦。特别是罗萨姆扇区这种生活气息很浓郁的扇区。”有着机械猫耳的人形笑着回答了身边墨发女性的疑问，随着她说话，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她的口中呼出，融化了柳絮般缓缓飘落的雪花。

　　教授望着人形口中呼出的白雾，下意识伸手去够帕斯卡缩在毛衣中的手指，却在碰到毛衣时一颤，飞速收了回来。帕斯卡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小插曲，她抬手指着不远处街角一家咖啡店，笑意盈盈地说：“教授，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吧。”

　　“啊。嗯，好啊。”

　　两人出来并不是因为安冬妮娜口中揶揄的约会，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采买礼物。往日绿洲人形颠沛流离的时候，大家都忘了过节。如今难得安稳，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这个意义非同寻常的圣诞节。

　　“叮铃铃”……令人愉悦的门铃声随着帕斯卡推门而响起。帕斯卡抵着门让教授先进，在教授缩了身子往她腋下一钻之后，帕斯卡的脸庞难以察觉地染上了一抹桃红。紧接着，教授因店内的暖气而发出了舒心的喟叹，将帕斯卡拉回了现实。

　　“您好，一杯热澳白半份奶，一杯热拿铁加三份浓缩谢谢。”

　　“哈啊……帕斯卡，你喝那么多咖啡，不会睡不着吗？”

　　教授搓着手哈着气问帕斯卡。帕斯卡笑着坐在教授的对面，侧着头稍稍思考了一下，回应道：“今晚要熬夜嘛。”

　　是啊，今晚要熬夜把给人形们的礼物都包装起来，这是她和帕斯卡早就约定下的。但是……

　　教授深蓝的瞳眸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心悄悄加速跳动起来。要是，她和帕斯卡一起为了大家打包礼物，那么她的礼物该怎么给帕斯卡呢。

　　奇怪，在出门之前其实大多人形的礼物，教授心里都有了数。比如她想送给苏尔一个会吱吱叫的玩偶提醒她不要训练过度；想送给德菈赛几部她爱看的人形人类相爱的电影；想送给安冬妮娜一个能吞没所有吼叫的发泄杯；想送给克罗琦一个怎么都打不破的超级钢化玻璃手办展示柜等等。可轮到帕斯卡的时候，教授却踟蹰不已。

　　帕斯卡似乎很少表达自己的喜好，除了咖啡。有次询问之后，帕斯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给出了一个和帕斯卡博士如出一辙的答案——当需求和喜好混在一起的时候，便分不清了。

　　彼时她正和帕斯卡一同计算绿洲的额外算量，办公桌上有着两杯刚泡完冒着热气的咖啡、半个蛋黄流出来的冷三明治，和一桌帕斯卡运算出的结果。教授的心猛地刺了一下。

　　需要，与喜爱。

　　她贪恋帕斯卡日复一日给她准备好早餐的体贴，她贪恋帕斯卡细致入微的照顾与关心，她贪恋帕斯卡带着温和笑意的双眼，她贪恋帕斯卡贴近时飘出的好闻香气。好像不知不觉她已经离不开帕斯卡，习惯于走廊上双人和谐的高跟鞋脚步声，习惯于不抬头就能呼唤到帕斯卡的距离，习惯于有人能迅速理解她的所思所想并优化传达。

　　但她从未考虑过，帕斯卡作为得力助手背后的“帕斯卡”。

　　她是怎么想我的呢。她望着我的背影，会感到敬爱吗。她为我递上吃食，会渴望得到夸奖吗。她注视着我与其他人形的接触，会感到心尖酸涩吗。

　　她竟从未考虑过这些。

　　她该怎样弥补这些“理所应当”。想着用圣诞节的机会表达心意，却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没绕回中心主旨。

　　沉思之间，服务员人形将两人的咖啡送上。帕斯卡习以为常地拿起糖包，教授忽然伸手制止，将自己的那一杯推了过去：“喝喝我的？”

　　“诶？”

　　“你老是喝拿铁，偶尔换一换。”

　　“诶……但是……”

　　帕斯卡的猫耳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她唯唯诺诺地伸出手接过咖啡杯，小小地嘬饮了一口。她的上唇沾染了一圈细奶泡，夹带一些深色的咖啡油脂，衬得帕斯卡下唇的唇釉更显得温婉可人。帕斯卡下意识伸出舌尖，卷起奶泡勾入口中。红粉的软肉灵活地弯曲，像个调皮松鼠的小尾巴尖，教授不禁看得喉头发干，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唔…教授？”

　　“啊、啊啊。味道怎么样？”

　　“有点苦。但是……”

　　是教授身上的那股…好闻的、和自己不同的咖啡香气。帕斯卡将咖啡杯推还给了教授，后者则是从善如流地接过咖啡杯，只擦了润唇膏的唇瓣印在帕斯卡刚才留下的浅浅唇印上，遗留的咖啡渍浸润了教授的唇纹。

　　帕斯卡盯着教授的动作，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愈来愈热——她试着让自己的控温系统能够降下温来，但是刚从冬日寒风中缓过劲来的身体却不听帕斯卡的指令，随着心智的下意识反应而逐渐升温。

　　“呼……果然冬天还是要喝热乎乎的东西啊。”

　　教授的表情舒缓，眉眼也逐渐弯成一条线。帕斯卡嘬了一口咖啡，舌尖萦绕着黄糖的甜味，她却思念起教授那杯咖啡里的苦涩来。

　　“教授……”帕斯卡摩挲着杯柄，稍稍伸出舌尖润了一下唇瓣，问，“教授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呢？”

　　“嗯？”教授没想到帕斯卡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她很想直接说“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这样的话，但显然这时候不合适。

　　“帕斯卡想好了要送别人什么礼物，却没有想好要送我什么吗？”教授借着端起咖啡杯的视觉错位，遮住了自己的脸。她试着用调笑的口气假装不经意地说了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偷偷从缝隙中窥视一下帕斯卡的神情。

　　帕斯卡嗫嚅了一下，好像有些为难。教授敏锐地听到咖啡店里除了她小声喝咖啡的声音外，还有帕斯卡高跟鞋交替落地的声音。

　　“我……我又了解教授多少呢。”

　　一阵酸涩从帕斯卡的话语中溢流而出，教授无言地放下咖啡杯，一阵冲动让她张开了嘴，也在那次觉醒了自己的情感后第一次大胆地长时间盯着帕斯卡的眼睛：“帕斯卡觉得呢，帕斯卡认为我了解帕斯卡多少呢。”

　　“教授……”

　　“我知道帕斯卡会在我熬夜睡着的时候帮我关上灯，我知道帕斯卡重视绿洲里的任何一个人形超过自己，我知道帕斯卡与我一同躺在草地上时在真心地笑，我还知道帕斯卡的脚现在在桌底下打结。”

　　“教授！”

　　人形的脸颊飘上两朵红云，跺着高跟鞋羞赧地拔高了声音，惹得教授噗嗤一声笑了。她搅动着咖啡勺，任由雾气慢慢蒸腾上来，又轻轻地说：“我还知道帕斯卡对德菈赛的小心思呢。”

　　“教授……！不是您想的——”

　　“没关系，我知道的。”

　　教授将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双手交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食指轻轻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理了下衣服问：“好啦，看你也喝完了。继续逛吗？”

　　帕斯卡喏了一声，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散，看来只能借着外面的风降降温了。

　　终于是采买好了所有的礼物，礼物会在今晚统一送到绿洲总部，于是乎二人可以不用拎着大包小包，而是相对轻松地上了车。

　　“那个，教授。”拉住意图上副驾驶的教授，帕斯卡从毛衣中露出的手还沾着寒意，与她耳根慢慢爬升的红晕相反。只见帕斯卡朝着后座示意：“无人驾驶吧。”

　　这辆新车搭载了无人驾驶模块，加上她们来时的路线已经被记录下来，回家应该没什么困难。至于换车的原因嘛……那就得问问关了一天禁闭的克罗琦苏尔二人了。

　　逛了一天，教授也略显疲惫。感谢帕斯卡提出坐在后座，教授可以靠在帕斯卡的肩膀上，稍作休息。只是帕斯卡略显局促，教授靠得很近，就枕在大衣的毛领上，头发戳得帕斯卡的脖颈痒乎乎的。

　　“空调开高点吧，你手好冰。”教授顺势握起帕斯卡的手，让自己的手温暖一下帕斯卡。

　　“没问题的，大衣很厚，很快就能热起来了。”

　　教授闻言笑了两声。毛茸茸的衣领确实很舒适，让教授满意地眯起眼，往帕斯卡颈窝蹭了点。她闭上了眼，帕斯卡贴心地启动了车窗的深色迷彩，让教授能睡得更安稳点。

　　“教授……”帕斯卡出声打破了车内的静寂，“教授喜欢…这套装扮吗？”

　　“嗯，喜欢啊。”教授的声音有点儿闷，压着笑意，“帕斯卡今晚要做圣诞老人了嘛。”

　　帕斯卡有点欲言又止，她有一堆问题想问，但又总感觉说不出口，显得嗔怪的言语在喉头打了个转儿又噎了回去。似乎察觉到帕斯卡僵硬的呼吸，教授抬起头：“抱歉，我是不是靠太近了。”

　　帕斯卡摇摇头：“我没关系，教授累的话就多躺一会儿。”

　　“帕斯卡也休息会儿，不然明天又要斜在沙发上睡着了，丝袜脱得都找不到。”

　　本来两人之间对话的别扭程度已经让教授脚趾抠地了，可接着却听帕斯卡像开了话闸一般碎碎念叨起来：“教授不也是，喝醉了酒就往床上一躺，鞋都不脱。外套穿了一天多脏啊，一身的酒气就往被子里钻。还好您没吐在床上，要不然后勤人形的报告上还得多几百字……”

　　“噗。”

　　互相埋怨的两人刚回过神来，相视而笑。教授望着眼前的美人，圣诞红的大衣衬得她肌肤莹白，温柔满分的竖条开胸毛衣装点了雪花蕾丝，只觉得优美而不觉得俗气。帕斯卡的笑让她的苹果肌更圆润可爱了点，唇蜜也微微闪着光。

　　“我喜欢这套衣服。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教授……”

　　“让我觉得……至少这份开心，是真实的。”

　　算量模拟的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将其扫去，露出短暂的透亮。教授望着前路，喃喃自语道：“人类真奇怪啊。在现实的世界里追求虚幻，在虚拟的世界里探寻真实，为此痛苦不已。”

　　“……教授。”核心里的算量流速忽然变得汹涌，一阵直冲脑天的热血让帕斯卡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教授的手。她的力道有点儿大，大概是松开后会留下浅浅红痕的程度，惹得教授略带吃惊地回过了头。

　　“教授我……我也会感到……痛苦。”她的手攥得更紧，生怕教授像外面的雪花一样，只是在某个路灯上短暂停留，随后飘散，按照它设定好的程序一般消失。

　　“我知道教授不一样。教授不会把我们当做工具，教授尊重我们在程序之后衍生的个性。我时常在想，教授您是怎么看待人形的呢，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再是……再是怎么看待帕斯卡博士的呢。教授，帕斯卡博士没有给我答案，伊莉塔教授也没有。

　　“这是她…她们想看到的吗？我装作帕斯卡博士的模样，我要和她一模一样，因为我被创作出来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代替帕斯卡博士。但是伊莉塔教授让我可以做‘我自己’，教授，我是不是那时候就不应该听她的？

　　“这是她想看到的‘实验结果’吗？我的这份、萦绕在胸口的苦涩、疼痛，也是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所演算出来的必定结果吗？我……我真的……

　　“我真的可以继续被教授叫做‘帕斯卡’吗……”

　　“对不起啊。”教授抬起手，为她轻轻擦去下睫毛沾染的晶莹泪珠，“迷惘是人类的特权啊，帕斯卡。现在握着我的手的、真情实意在流泪的、徘徊着纠结着挣扎着的，都是活生生的帕斯卡。”

　　“教授……您不用道歉……”

　　“对不起啊，一直瞒着你。我喜欢你啊，帕斯卡。”

　　“……！！！教授、您？！”

　　将呆愣的人形抱住，轻缓地摸着她粉色的卷发，教授安抚着人形，终于将心里一直积压的话说了出来：“就算送你的礼物是算量模拟的，我还是愿意将心意包装进去。就算我能给你的温暖是被投影出的，我还是想让你的云图产生波动。麦戈拉是虚拟的，但帕斯卡你不是啊。帕斯卡即使是投影，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不是吗。因为你就是帕斯卡啊，哪怕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同名的帕斯卡，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车不知不觉已经停在了绿洲附近。似乎有人形来迎接她们，教授给帕斯卡擦去最后一点泪痕，用指节给她热烫的卧蚕降降温，带着点怜爱调笑道：“哭成小花猫了。”

　　“教授……”

　　帕斯卡破涕为笑，撅起嘴来嗔怪地叫了一声。忽然教授似乎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挂件，仔细一看是个趴在槲寄生花环上的小白猫。教授打心底觉得可爱才买了下来，第一眼看见就让她想到了某个人形。

　　“这个，既然我说漏嘴了，那就……提前送给帕斯卡吧。”

　　人形笑得万分幸福地接过了小挂件，指腹揉着可爱的小猫咪，将其拎起，娇声责怪道：“教授真是，突然说这种话，那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诶？唔？！”

　　脸颊上忽然感受到柔软如棉花糖的触感，带着微湿的吐息。教授尚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看帕斯卡的脸上浮现出调皮的小恶魔笑容，绕着指尖的槲寄生挂件问：“教授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在槲寄生下亲吻的那对人，将被上帝祝福。

　　“我的私人圣诞礼物，也提前支付给教授了哦。”

　　这下脸皮烧得滚烫的人换成了教授，血液“轰”地一下冲上脑袋，让教授一阵眩晕。还没等她张嘴说什么，帕斯卡已经开门下了车。“喂，等等！”

　　教授连忙爬出后座，迎接她的是人形们嘻嘻哈哈喷洒的圣诞彩带，红的绿的白的丝带把教授喷得懵住，紧接着耳边响起绿洲全体流亡者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教授！圣诞节快乐！！！”

　　——End——